而从院内蜿蜒不见底的小径看,庭院中的草木恐怕不计其数,为此的花费怕也只能用天价来形容。
可谓奢侈至极。
不愧是严府。
严世蕃如此想着,却忘了他现在就是这些花草的主人。
他走下屋阶沿着小径一路踱到池边,本想好好舒展一下身体,却发现右手边的小亭外站着一名婢女。
不等他转身离开,婢女便迎上来行礼:老爷。
唔。严世蕃有点不适应这种称呼,尴尬地抬手示意,你好。
婢女则是一愣,心想老爷竟理会她了,眼中的疑惑转瞬即逝,再次行礼道:老爷,夫人在亭内养神。
夫人那就是自己的正室吧本着夫妻友好的原则,严世蕃当即就想进去瞧瞧:那我陪夫人聊聊。
婢女又是一愣,这是怎么了昨个儿还听说老爷带了五六个娼妓回来,怎么今早醒来突然想起与夫人闲聊了别说是聊,自家这老爷夫人怕是见面都难得。
在她愣神间,严世蕃却悟错了意思:夫人不便么那我不打扰了。
说完也不给婢女解释的机会,他朝着小池的另一边踱去,心想反正是自己的正妻,在床上端详也是一样的。
见他离去,婢女也没有出声阻止,毕竟这样才是常态,她琢磨着兴许是晨风把老爷吹了个不清醒。
远去的严世蕃哪里晓得自己简单的两句话竟引得婢女一阵猜想,他愉快地踱步舒身,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双冷眸正注视着自己。
这冷到发出凉意的双眸来自亭内,来自他的正室妻子——于淑君。
按说夫妻乃是人伦之始,显学三纲中的一纲,做妻子的不应该用如此眼神瞧自己的丈夫,但要究其渊源,于淑君其实每天都会在心中念叨。
她是浙江杭州府钱塘县籍人,乃是大明忠肃公于少保于谦的后人。
有这样一位功绩昭昭的祖先,使得她自小就无比崇敬救国救民的英雄,所谓少女怀春,于淑君对丈夫的要求当然也就向着英雄靠拢,但世事往往与愿违。
于氏一族处在大明东南,那里的巡抚总督、藩臬各司尽是严党之人,为了攀炎附势,自幼被叹为天仙的于淑君在碧玉之年就被族人嫁进了严府。
虽然年纪尚小,但严氏父子的所为无人不知,东南各省府的官吏腐败于淑君可谓历历在目,京师朝廷中的争权夺势更是不绝于耳。
本来满心嫁英雄,却一朝落入国贼府,于淑君不可谓不是从天上掉入地窟。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从心底瞧不起所嫁的严府,尽管成婚已四年有余,可自从踏进严府的门,她就没给严世蕃好脸色看过。
包括洞房花烛夜,于淑君也是强忍着剧痛摆出一副死猪样,尽管貌比西施,但不缺女人的严世蕃很快对她没了兴趣,虽然碍于她的家世没有写休书,但四年来夫妻间基本没再同房共寝过。
此后于淑君便冷眼看着一个个不知什么出身的女子嫁入严府,每晚听着那些永不重复的贱妓瘦马在府内叫唤,除了更加疏远,心里也愈发鄙夷。
夫君的身影拐入小径,于淑君的思绪也凝了回来,她扭头望向婢女:天快亮了,去把老爷房里的妓女撵走。
虽然不在乎,但她不想自己所居的地方白天也能听到风尘女子的媚笑。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