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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侠客行(13)(第1页)

    自春日以来,东都的政治气氛便一直很紧张。    这是废话……谁家皇帝带着大半个朝堂一去不复返了;百万大军几百万民夫光走路就走崩溃了;然后大半个天下都反了,还能不紧张的    只不过,因为洛口仓的存在,民间居然能稍微稳住,使得东都这里主要的紧张气氛依然集中在政治层面,倒显得有些令人感慨。    又或者说,在一些核心问题面前,另一些平素看起来很严重的问题,也就不算是个问题了。    "老夫来数一数……"    仲秋时分,东都紫微宫内,南衙会议堂上,好像陡然老了七八岁的首相苏巍正在主位案后尝试做一个总结。"首先是最外一层,巫族西部几位小汗、小王纷纷来告,说东部都蓝可汗、中部突利可汗,一起在巫族圣山会盟……"    "不要想了,西部也无救了,隔着大漠咱们根本够不着,从今往后,西北,乃至于晋北,甚至北荒西部,自此多事了。"东都八贵之一,兵部尚书段威面无表情地点评道。"而且,此事从西巡之后,便是定局了。"    "然后北荒也有些乱了。"苏巍没有多嘴,只是继续坐在那里进行盘点。"但事情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小事,而是多事……比如于叔文过来以后,荡魔七卫便和七镇就再度闹了起来;又因为于叔文以罪身而死,上次救驾的西部几家的赏赐也都没发,因此打着于叔文的旗号造了反;这还不算,观海镇的宁远伯发文过来,说是北海边上忽然去了一位宗师,据说是张老夫子的爱徒,却行事激烈诡谲,强行夺地建塔,还干涉政务,旁边的巍海镇深受其苦。"    "我不知道此人。"被周围人注视的正牌东都留守,张老夫子的幼子张世本立即摊手以对。"委实不知道。"    "我知道,刘文周嘛。"一直闭目养神的大宗师、皇叔曹林忽然在座中睁开眼睛,认真解释。"张老夫子老早给靖安台报备过……我也大概猜到这疯子是要干嘛,但一个宗师,跑到天涯海角之地,难道要一个大宗师专门去抓只能等他自取灭亡……就是北荒估计要被他祸害的够呛。"    "外面的事大概就是这两个,咱们接着说内里的……"苏巍状若未闻,继续翻开一页纸来说话。    "东夷和南岭呢东南妖族二岛呢"礼部尚书白横津忽然诧异开口询问。"不可能只有巫族和北荒有事吧"    "当然不可能。"刑部尚书骨仪正色提醒,这是一位妖族血统特别明显的人,头发和胡子都黄色,眼睛一只是蓝色,却自幼生长在关陇。"但彼处事端自然要直接呈交御驾……何必一定要东都这里有说法"    白横津状若恍然,立即闭嘴。    "外面是两件大事,内里则有三件大事。"苏巍继续对着手中文书言道。"一来是陛下有旨意,着紫微宫宫人、內侍、金吾卫护卫皇后与诸妃嫔、公主,一并送往江都随驾……"    没有人吭声,大家去看曹皇叔,后者也只是继续闭目不语。    "二来,是江东、荆襄、巴蜀那边发函,说有圣旨到,要求秋后税赋顺江而下,交江都使用,不再转入关中与沿大河诸仓……"    还是没有人吭声,曹皇叔倒是终于二度睁开了眼睛。    "三来,是秋后,东境、河北、中原、江淮,连着之前说的北荒,还有晋北,一共三十七个郡、镇、州、卫,报了盗贼、灾荒,要求减免税赋、贡物,其中十五个州郡直言,如果不能剿灭盗匪,秋税是没法递交的……少数几个郡,甚至说,如果朝廷再不剿匪,他们只能一死报国报君了。"    苏巍念完,将一大摞表格、文书摊开,放在了自己身前案上,再来看众人:"这是具体各郡的情况……都已经整理好了,诸位想看自己来拿。"    然而,没有人动弹,也没有人吭声,而堂内诸位贵人的目光,反而愈发集中看向了座中一人。    那人,也就是皇叔曹林了,沉默片刻,倒也干脆:    "我先说吧!攘外必先安内,巫族那里派个使者去突利可汗那里做个样子便可,东部中部虽然结盟,可如何去并西部,如何分润部落,两家不是那么好办的,我估计也要争个高低才行……更别说,西北各塞堡仍在了,也就是晋北稍微麻烦些。但也有白公在那里……真正巫族大统,大举南下,最少也要三五载……此事先放一放。"    众人纷纷颔首,不然还能咋地    "北荒那里,表面上是内务,其实是外伤,大家心里都明白的,荡魔七卫跟七镇折腾了好几百年,不差这一回……刘文周的事情刚刚就说了,实在是没办法……也只能派个使者安抚一下宁远伯他们,然后让幽州诸州郡尽量与七镇做个协调照应。"曹皇叔继续做着决断。"而且我说句不好外传的话,为什么不给宁远伯一个东部镇守或者西部镇守的名义为什么不直接派兵助他因为北荒那里,不怕他们闹,怕的是他们拧成一股绳,真要是合力了,甭管是素来对朝廷不满的荡魔七卫做主,还是七镇各家成了事,怕都是要往河北看的!"    其余七人也都只是颔首……因为这是实在到极致的大实话。    "至于说三件内务。"曹皇叔忽然面色一紧,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继续言道。"陛下要皇后和诸公主过去,咱们还能拦着不成愿意把几位皇孙留下,已经是给面子了。差不多都与他便是,咱们又用不着西苑与紫微宫……让高江去,把整个西苑与紫微宫都搬过去,能搬多少是多少,也顺便让高江自己去跟陛下说通天塔的事情!"    众人还是不言语,因为这话里的怨气太重了。    "至于南方诸郡……"曹皇叔继续严肃以对。"巴蜀不能往江都送,巴蜀肯定要供给关中的,怎么能平白在江上抛洒钱粮至于荆襄,钱粮可以送过去,但工匠、矿藏、牛筋之类的军需,也必须送来……"    有人张了下嘴,但最终没有吭声,大部分人依然在点头。    "至于为什么……就要说到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麻烦一件事了。"曹皇叔终于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东齐故地乱成这样,聚众五万的足足有四五处,聚众万人的不下几十处,其余千人以上的乱军盗匪数不胜数,而且还都有军械甲胄的……难道关起东都的大门来不管可东都又没有兵!那怎么办必须自家再立一支兵马出来!"    "要多少"兵部尚书段威眼皮一跳,终于插了嘴。    "最少十万。"曹皇叔冷冷以对。"没有十万,如何能替陛下压住乱局"    众人听得清楚,不免心中微动……说白了,只是军事上压过毫无组织性的盗匪,幽州河间大营调度起来,扫荡河北足够,江都那边也自然会扫荡江淮,晋地也有一个太原留守在招兵努力压制晋北……那么,如果只是中原当面,就算加上保护东都本身,又如何还要十万兵    这十万兵,到底是用来清理盗匪的,还是用来镇压这几处朝廷兵马的    这个乱局,又指的是谁    你曹皇叔,又凭什么来镇压其他人    "太难了。"片刻后,大概是知道自己躲不掉,段威往座中一躺,直接叹气。"几个仓储里,钱粮布帛都还算充足,大不了吃陈米嘛,多给点布帛做赏钱便是。可是只有钱粮又有什么用兵员何处来之前连续起役,连续募兵,连续起屯兵,关中和陕洛也都疲敝的厉害,甚至隐隐不稳,光是兵员,恐怕就是个大困难。"    在座的八人中,最少有一多半人在点头,因为大家都知道,段尚书说的根本就是实话。    "段尚书说的对,一点都没错。"曹林目光扫过堂内几人,语气泰然。"可那又如何大魏一半的州郡都在造反,国家都要亡了,说什么疲敝,不是可笑吗真到了必要之时,虽妇女童子亦要上阵,何论疲敝"    "那就强征!"段威嗤笑一声。"曹中丞说了算……但人可以强征,军械又怎么办莫忘了,之前东征,军械什么的全都掏空了,不然那些盗匪也不至于轻易攻城略地壮大起来。"    "那就重新锻炼。"曹林毫不犹豫应声道。"总有法子的。"    "法子当然有的。"段威立即扬声回复。"但工匠多在南阳,而南阳的一半城池都被伍氏兄弟给打下了;更要命的是,还没有铁,铁都铸大金柱了!"    "那就熔了大金柱。"曹林依然毫不犹豫,甚至眼皮都没眨一下。"速速镇压伍惊风,同时熔了大金柱……无论如何,东都这里,一定要立一支新军,以保大魏的江山社稷!"    话到此处,段威终于闭口不言,而整个议事堂中,也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这期间,段威与上柱国钱士英对视数次,苏巍与牛宏几次欲起身,张世本欲白横津也几次想开口,但始终都没有敢真正接这个话。    "你们都没话可说吗"曹林见状,反而有些失望。    "这里是南衙,陛下走之前,将东都托付给了我们,我以为没什么不可说的,反倒是不说,才是不忠。"就在这时,一人忽然起身,却正是刑部尚书骨仪。"诸位都不说的话,那我来说……中丞,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曹林反而面色缓和不少,甚至礼貌抬手,做了个请的姿态:"骨尚书请讲。"    "熔大金柱要不要请圣旨"骨仪认真来问。    "要!"曹林昂然做答。"但事从急权,一边请旨,一边直接熔了便是。"    "那便是不请旨擅行了。"骨仪叹气道。    "陛下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曹林笑答道。"于国家有利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反对"    "那好。"骨仪继续诚恳来问。"眼下局势,征兵必然要从关西征,可是民力委实疲敝,是不是要从功臣庄园中征壮丁"    "当然。"曹林陡然一肃。"国家这个局面,他们还留着壮丁在庄园里干吗造反吗这就是要取其强而补中枢之弱!否则,便会再有杨慎之事!"    堂中气氛愈发凝固。    但骨仪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了下去:"还有,幽州、河间、江都、徐州大营的主将,都是陛下亲信,便是不听我们的,也只会听陛下的,将河北与江淮,还有东境的盗匪交给他们便是;还有白公在太原,也是陛下所指的留守,有他在晋北会安定……那只剩中原与南阳两地的盗匪,十万兵,是不是太多"    曹林叹口气道:"骨尚书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我的意思已经够明白了。"骨仪严肃以对。"中丞是皇叔,是大宗师,也是国家根柱,陛下南巡,身后自然要交给中丞来主持,可中丞若是借此与陛下做抗衡,又哪来的名正言顺呢而若是事事跟诸公逆反,又哪里来的人心依附呢"    "我知道骨尚书是忠臣,但我也是忠臣。"众人注视之下,曹林稍作沉默,干脆应声,俨然是这些日子早有思索,早有定论。"唯独尔等只须勤恳国事,忠于君上便可,而我除了是人臣外,还是国姓,还要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先帝……所以,我只要大魏千秋万代,怎么好,怎么来……所谓但有我一日,就决不许大魏有任何倾覆之危,为此不惜粉身碎骨、身败名裂,至于其他的小节,能周全的我自然周全,但也仅此而已。"    "我懂了。"骨仪点点头,坐了下去。    而曹林扫视其余七人,又在座中追问:"诸位,十万兵,可还有谁不以为然"    苏巍以下,无人敢答。    "诸位。"曹林继续环顾。"东都之事,暂由我来自专,可有人不满"    依然无人做答。    "若有人不满,也就不满吧!"曹林忽然冷笑。"但须请得一两位大宗师,或者三五位宗师来方好不满……这样好了,我来继续做个专横的恶人,请在家闲居的鱼公出山,去江都,辅佐陛下平叛,请吐万公出山,平叛南阳……如何"    鱼公,是司马正的师父鱼皆罗,吐万公,乃是另一位关陇内部的军中宗师吐万长论,和来战儿一样,都是军中的宗师高手,却都因为当年贺若辅、高虑一案的缘故,或者说出于打压老臣的缘故,闲居在家数年了。    这两位,应该就是蠢蠢欲动的关陇诸族的倚仗,也是段威、白横津、钱士英敢在这位中丞面前稍微保持一点姿态的倚仗。    所以曹中丞这一招,叫威逼之后,顺势釜底抽薪。    "我以为可以。"唯一跳出来公开质疑的骨仪忽然主动赞同。    "我觉得太急了。"苏巍叹了口气。"但曹公有曹公的立场,况且事到如今,局势艰难,我断不会与曹公为难,让曹公做不了事情的。"    "我也是这意思。"牛宏诚恳以对。"我觉得曹公的行事,失于仁恕,包括昨日抓起来的那个都水使者,其实怎么看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而这个时候绝不应该计较太多,失了人心……但如今只有曹公能做事,我愿意尽力协助。"    曹林微微颔首点头,对两位老搭档表示感谢:"那个都水使者的事情,我会重新考量。"    张世本资历最浅,随即忙不迭起身:"中丞知道的,我素来是支持中丞的!"    剩下三人,柱国钱士英、兵部尚书段威、礼部尚书白横津,同时有些不安起来,但又无可奈何,干脆闭口。    曹林看了看这三人,也知道今日已经是最好局面,不可能真的逼迫过甚,便摇摇头,不再计较:"议事堂公论已出,就这么办吧!发南衙令旨!"    说着,这位曹皇叔直接起身离开,往外走去……且说,曹林身为大宗师,直接运起真气,往外面一飞,便可轻松回到他的黑塔,往日也不少这么做,但自从三征大败之后,通天塔再行坍塌,他便每日亲自骑马,堂而皇之穿越天街,往返南衙与靖安台了。    而这一日,迫于时局发了难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就这样,在二太保薛亮的护送下,曹中丞于中午时分,抵达了他忠诚的靖安台,尚未回到黑塔,便有人来报,说是伏龙卫常检、英国公长女白有思忽然孤身前来,已经在黑塔里等了中丞许久了。    曹林一时惊疑。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也,白有思昔日为下属,但如今立场却存疑,只是因为那日沽水畔的事情委实牵扯太多靖安台内里,再加上英国公出镇一方,白有思形同质子,这才佯做不知,冷淡处理的。    孰料,对方居然敢孤身前来    而既然如此,他曹林身为大宗师、皇叔、中丞,又怎么可能不进自家黑塔与之相见呢    "中丞,许久不见,身体可还康健"    风铃乍响,甫一来到塔内,登上五层,便看到等在这里的白有思昂然持剑行礼,后者还是那副常见的素色锦衣打扮,配上武士小冠而已。    曹林点了点头,带着薛亮越过对方和一排黑绶,坐回到了座位中,这才淡然抬头:"思思不去谨守白塔,如何有空来老夫这里"    "回禀中丞。"白有思从容告知来意。"听说世交李定因为没有行贿,被罗方那厮构陷,无辜入狱,受他家人委托,特来请释!最起码,应该将此人移交给兵部和刑部,让兵部和刑部来议论他在蒲台的行为,是有功还是有过。"    "他之所以入狱,不只是因为军事,更不是被构陷。"曹林沉默片刻,认真来对。"老夫听到的是,这个李定是那个逆贼张行的至亲故交,此番入狱也是因为他在东境时与张行擅自勾连……"    "中丞说笑了。"白有思当场失笑。"若说逆贼张行的故交,整个靖安台,谁人不是中丞不也差点做了他义父吗而若说与他勾连,自我以下,当日在沽水畔的靖安台所属,哪个又算是没有勾连呢而当日若非属下我深明大义,主动渡河去做聚拢,只怕靖安台前三组的人,一半都跟那厮造反去了……若中丞不信,何妨问问薛亮"    薛亮欲言又止,却被曹林伸手示意沉默,而后者,也在犹豫了一下后,决定坦诚相对:"思思,有些事情,咱们心知肚明,不必多言,我只问你,若老夫不放人呢"    "那我还是想知道,中丞凭什么不放人"白有思追问不及。"法度,还是权谋,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有人说,李定只是倒霉,是因为中丞正好要压制段尚书,以图在兵部立威、把控兵部,再加上张行的事情确实是中丞心中耿介,撞到一块去了,这才拿他做筏,是也不是"    曹林再度沉默。    薛亮在旁不耐,直接闪出:"白常检,陛下去了江都,如今只有中丞以皇叔之身执掌东都,天下事皆可为,你说再多,中丞就是不想放人,难道还不够吗"    "若是这般,那我也就有话说了。"说着,白有思毫不犹豫握住了自己的倚天剑,然后另一只手微微握住拳头,抬起来放在胸前,反问薛亮。"天下健者,岂独中丞请薛朱绶替我问问中丞,谁说天下事他皆可为单就李定这件事情,我已经答应过他家人了,今日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又如何"    薛亮目瞪口呆……那意思很简单,你白大小姐是在威胁一个大宗师吗    在他的黑塔里    就算是怕你爹反了不好收拾,所以不好打死你,可打个半死又如何    曹林也诧异一时,但当他目光扫光白有思手那只握拳之手时,面色未变,心中却忽然一惊,引得满塔铃声不断——无他,如他所料不错,那只手中所握的,应该是不知道还有几层效用的伏龙印。    "将伏龙印留下,李定移交给兵部和刑部,公平来审!"停了半晌,随着铃声平息,曹林缓缓以对。"思思,不要消耗我的耐性。"    "可以,但须我先带李定去刑部,再让薛朱绶将伏龙印带回。"白有思沉默片刻,面色不变,只隔着面色大变的薛亮言道。"但中丞,也请你不要小觑天下人,须知,恃强凌弱,终取其辱……白有思也不过是天下人中的寻常一个罢了。"    "好。"    曹林平静应声,俨然是同意了对方的方案,却不知道有没有同意对方观点的意思。    PS:感谢圈圈熊老爷的又一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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