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赵太傅也是身边连个妾室也没有。也不知道荀哥儿这般,是娘娘的意思,还是荀哥儿自己不愿意。如今京城里也有了些风言风语。说——我这半截子都快入土的人了,听到京城里说我家孙儿身边没个女人伺候的,是不是喜欢男人……众人脸色惊变。赵老夫人!这话就是谣传!能直接在场面上说出来的吗!禾阳顿时沉下脸,手中端着的茶盏重重撂下,目光冷冷射向赵老夫人:婆母慎言!语气凌厉,令人心惊。下意识就要站起身下跪谢罪。赵老夫人被媳妇斥责,老脸火辣辣的,腰板挺直理直气壮地回道:我也是关心孙儿!有这种谣言实在有伤我赵家门风!我日日夜夜不得安枕,今日都在,索性说开了,把这婚事定下来的,也好止住谣言!禾阳清贵,鲜少动怒。此时脸上怒容毕现,恨不得命人直接把赵老夫人拖出去,但被骨子的教养压住,唇边擎着一抹冷笑:荀哥儿终身大事,岂能如此仓促儿戏。况且荀哥儿身边也有个办事妥帖、规矩周全的丫鬟跟着伺候,婆母既是关心荀哥儿,怎得连这都不知道,还把外头穿的浑话当成正事拿到台面上来说。赵老夫人愣了下。有个规矩周全的丫鬟难道就是大嬷嬷之前提及过一嘴的通房丫鬟她倒是要见见。赵老夫人:有这个丫鬟叫来看看皮肉、性子如何。又添了句,你的眼光素来不怎么好,看看之前你认的干女儿乔氏,啧啧啧,如今人家去给南定王爷做侧妃去了。老夫人脸上褶皱层层叠叠,还拧出一脸嘲弄的笑,抬手疼爱地摸了下归莲的胳膊,还是我眼光好,早早替荀哥儿相中了这侄孙女。禾阳眼底划过分明的厌恶。本想直接断了她的心思,可看着她这番不依不饶的做派,禾阳忽然更改了念头,掀唇下令:柳嬷嬷,去叫锦姑娘来!柳嬷嬷连忙应下,匆匆快步退下。没过一会儿,就领着锦鸢进来复命,柳嬷嬷这个年纪了,这会儿心口憋着一股气,路上一路小跑回来的,此时后背都是汗,压住喘气声复命:锦姑娘来了。锦鸢在路上已经听柳嬷嬷提及堂上的情形,她一改往日过分的柔怯,恭顺得体的下跪请安,她的规矩在跟了赵非荀后学得愈发的好,连着行礼请安也带着令人赏心悦目的恭敬,而非是战战兢兢的奴性。这规矩,众人见了都暗暗称赞。模样生得也清秀温柔,身段也好,估摸着家里也有几分体面。怪道能入娘娘的眼。再看这位姑娘的衣着打扮,看着素净不张扬,可懂行的妇人一看,衣裳料子、脚上缎鞋、腕上露出的南红玉镯子、头上首饰,样样奢贵不俗,若非主子所赐、娘娘暗许,哪个丫鬟敢这么穿戴禾阳郡主抬手,免了她的礼。又指了下赵老夫人,语气仔细地吩咐道:那是荀哥儿的祖母,她未曾见过你,去给她请个安。这态度更是透着亲近。众人顿时明白。郡主娘娘这可不就是在打赵老夫人的脸!她替荀哥儿相中的丫鬟,样貌、规矩、性情,都比归莲强。有这样的丫鬟在,华家的姑娘她根本看不入眼。锦鸢柔顺应下,走到赵老夫人面前屈膝行礼,却迟迟不见赵老夫人叫起来,她屈着膝盖,也不敢擅自抬头观望,蹲的久了,小腿微微发颤,但都被裙子掩住,规矩不错一分。禾阳向来维护自己看在眼里的人。正要出声,听见赵老夫人皱着眉让锦鸢起来,拉扯着锦鸢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眼,看出她身上穿戴奢贵,想着禾阳这些年从没孝敬过自己什么,这会儿连个奴才都比自己体面,对禾阳的怒气立刻就冲着眼前的丫鬟撒去,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锦鸢脸上,跟着破口训斥:奴才就是奴才!眼窝子浅,还没怎样就打扮得如此招摇过市!这是以为被郡主看中了就能当主子了!我不同意!说罢,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厉声道:我赵家家风严谨!从没有抬奴才当主子的先例!堂上一片诡异的死寂。众人恨不能隐身离去。这好好的一场家宴,他们来高高兴兴赏陛下赐给荀哥儿的园子,怎么闹成这样赵老夫人年纪虽大,但身上力气足。一巴掌下了狠手甩下来,打得锦鸢身子晃了下险些跌倒,脸上登时火辣辣的刺痛,口中弥漫开浓浓的血腥气。自从出了沈家。离了沈家母女。她再没有受过这般羞辱。哪怕沈家动手打人,也只是关起门来在府里,从未当着外人的面。如今堂上坐着的,都是赵家妇。锦鸢绷紧身子,死死咬牙忍住不适,她记住柳嬷嬷的吩咐,抬起头,咬字清晰着回应:回老夫人的话,奴婢所有,皆是娘娘、大公子所赐,既是赏赐,奴婢理当佩戴已谢主子恩宠。老夫人张口闭口奴才二字,奴婢是大公子身边的一等丫鬟,斗胆问一声老夫人,可是奴婢刚才行礼问安犯了什么大错,才惹得老夫人如此动怒,不顾家宴场面,当着诸位夫人,上座娘娘的面,要动手管教奴婢但凡京中体面人家,规矩周全,若无错处,不会随意打骂下人,更何况是一等丫鬟。而且这位锦姑娘穿戴如此不俗,赵老夫人还是祖母,在没有任何错处的前提下,这样抬手甩巴掌打她,实在难看。被人传出去了也难听。赵老夫人本就攒了一肚子怒气,这会儿连一个奴才都敢质问她!一定是禾阳授意的!放肆!赵老夫人恼怒。锦鸢,禾阳淡淡开口,你的委屈我都知道,只是老夫人为长辈,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糊涂,你也不得无礼。‘糊涂’一词,已是禾阳教养的体现。锦鸢要赔礼时,眼前的赵老夫人拍桌而起,直接指着禾阳发难:禾阳!我是婆母!你这是对婆母该有的态度、该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