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起去喝孟婆汤。只是眼下,我拿着琉璃杯盏,却是没力气递到嘴边喝上一口水了。力气越来越弱,手指骤然一松,杯盏应声落地。“嘭!”这时,那道天外之音又响起在耳畔。大家来看,这是一个半碎的的琉璃杯,考古学家推测是公主濒死前所用之物。】史册记载,公主去世后,驸马将公主生前所用之物,尽数随其陪葬。】有人说,驸马这样的举动,是因对公主有情。也有人说,驸马身为南楚帝师,在公主死后不久便续弦,这是嫌前人用过的东西晦气。】看着地上的四分五裂的琉璃片,我只觉脑袋一阵沉甸发闷。环顾四周,不见嬷嬷人影,只有清冷。远处,有烟花璀璨,还有歌舞欢闹喧声。我大抵忘了。今夜,是除夕。从前在冷宫守岁过年,阿兄阿姐会悄悄带着礼物去找我。我们三兄妹会在母亲的坟前拜上一拜。今夜,只余我一人守岁了。我支撑着身子,扶着墙出了殿。母妃死在冷宫,也葬在冷宫。只因妖妃的污名,让她死后不得葬入皇陵,也不许立牌位。冷宫角落的一片荒废之地,是她最后的安身处。3冬风冽冽。天上没有星月,好似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盖。宫道幽长漆黑,一眼望不到尽头。我一步一步走着,没有像小时候一样怕黑。母妃、哥哥、姐姐、都牵着我的手走过这条宫道。我所抚摸到的红墙,他们曾经都触摸过。冷宫后门的荒草地。我来到母亲的坟前,费力地双膝跪地。拂过那小小的山丘,我恍惚想起曾和母妃的过往。幼时,母妃教我刺绣,我却怎么也学不好。因为,我不喜欢。方方圆圆的绣框,就像是冷宫一样,将我和母妃困在了里面。我想带母妃出去,可父皇早已将我们遗忘在了这一片荒废之宫。后来,母妃病重卧榻咳血,依旧无人问津。年幼的我对宫人奴颜婢膝,甚至下跪磕头。母妃训斥我:“你是公主,怎能去跪那些宫人?”那时的我很倔:“他们说只要我跪,就请太医来给您治病。”只要能让母妃好起来,我长跪不起也愿意。那一天,母妃深深的看着我,眼眶一圈圈泛红。我那时看不懂她的眼神,现在却有些明白了。从前,我愿一跪救母。尔后,阿兄阿姐也愿意为了维护我身为公主的体面,走了一条他们本不会走的道。“母妃,谢予把阿兄阿姐弄丢了……”我跪坐下来,将头倚靠在土丘上,好似幼时依偎在母妃的怀中。冰雪很厚,我却感觉不到冷。“姐姐说她会在春暖花开之时回来看我,但冬天还没过完,匈奴人就把她的尸身送了回来,扔去了乱葬岗……”“哥哥说他会赶跑边疆敌兵,大胜归来,但他却是躺在黑棺中被士兵运送去了皇陵……”才说到一半,我的气息变得凌乱,重重的咳了起来。我抬手挡住嘴,却还是有乌色的血水顺着指缝淌落在冰雪之上。红白相间,晕染成烙梅一般。我感觉自己眼皮越来越重,依偎在母妃坟堆边已经没力气起身。“小妹……”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叫我。我费力睁开眼,看到了一身桃色宫装的姐姐站在我面前,笑意盈盈。马蹄声起落,一身铠甲的哥哥从马上翻身而下,笑着对我招手。虚弱卧榻的母妃也变得无病一身轻,朝我伸出手——这样的场景,我盼了数年,终于等到。纷杂的记忆涌来。七年前初遇,墨珩翊也是这样跳入湖中,朝我伸出手。水中,两人的发丝交错,缠在一处。陌上无双的墨珩翊,成了我的往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