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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西门庆本庆(第1页)

严世蕃认为世上有两种极端男人,一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人们会称其为英雄。还有一种从香艳的女人堆里钻出,人们会唾骂一句败类,同时心里还带点艳羡。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成为这两种极端男人中的任何一种,但他今早睁开眼后,看到的却不是病房里熟悉的枯燥吊顶,而是一片嫩白。温润如玉,滑嫩如水的触感从全身传来,严世蕃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藕海莲云中,他费力拨开身上重叠的白藕,避开凶险的波浪,站了起来。看着脚下横陈的胴体,严世蕃一顿晕眩,再瞧四周——象牙床、金丝帐、紫檀梁柱,镂空玉香炉。在更外边的墙上则挂着十几副字画,他虽不懂墨宝,但从落款来看,其中任何一副估摸着都比象牙黄金值钱。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太奢靡了。严世蕃想移步下床寻找答案,头部却传来一阵撕痛,大量陌生的记忆涌入脑中。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随着痛感渐渐消退,严世蕃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穿越了,穿越到了明朝嘉靖二十九年。而穿越的身份,则是和他同名同姓,小说《金瓶梅》的主角原型,臭名昭著的明代国蠹严世蕃。他曾问过父母,为什么给自己起一个奸人的名字,父母的回答是,他们不知道历史上也有个严世蕃,只觉得世蕃世蕃,世代蕃息,寓意不错。也正因为同名同姓的缘故,他自小就阅读了不少有关的历史书,对严氏父子的事迹也算熟稔于心。从那时他就幻想,如果换自己来掌握大明这架马车,则一定要中兴这最后的汉家天下,没想到这机缘还真来了!严世蕃心情有些澎湃,除了重获新生外,也因为前一世在病床上躺了太久,现在无比想要下床舒展舒展。刚要抬脚,一只嫩藕抓住了他的脚踝。庆郎~这声娇嗲来自象牙床上的其中一个女子,即使刚醒,其眉眼间的风尘气息也难以掩盖。这天还没亮,你怎么就要下床呀,快躺回来,奴家昨日还有好几招没使出来呢~这腻到骨子里的话也将床上其他几个女子从春宵中吵醒,醒来后也无不是各展媚态,伸手的伸手,勾脚的勾脚。严世蕃被诱得脸有些发红,这种齐人之福他想都不敢想,更别说付诸行动了,一时间下床也不是,躺回去也不是。呀!庆郎脸怎么发烫了不会是犯热病了吧一个女子说着就撑起身贴了过来,带起的香风引得帷帐轻飘。还不是你,夜间非要再加点冰块儿,这象牙床本就属寒,庆郎昨晚又那么卖力,不犯病才怪。另一个女子也贴了过来,脸上从嗔怒又化为体贴。感受到身后不着一物的两副躯体,严世蕃再也受不住,挣开抚着他的手脚,猛地跳下床,抓起檀木架上的薄绸衣物,推开槅门,逃也似的离开了寝屋,留下床上众女面面相觑。来到屋外,严世蕃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庭院中,他记得嘉靖时期的京城应在顺天府,即北京,但庭院内却是一派江南风味。回廊亭楼,叠石理水,清新淡雅的气息体现在每一处角落,就连花草丛木也与江南无异,严世蕃不懂园林,但也清楚南方的植物在北方可没那么容易生长。想了想,估摸着是把江南已经长成的花草连茎挖出,然后火速运抵这里,萎了就换,换了再运,这才有了如此一番景象。而从院内蜿蜒不见底的小径看,庭院中的草木恐怕不计其数,为此的花费怕也只能用天价来形容。可谓奢侈至极。不愧是严府。严世蕃如此想着,却忘了他现在就是这些花草的主人。他走下屋阶沿着小径一路踱到池边,本想好好舒展一下身体,却发现右手边的小亭外站着一名婢女。不等他转身离开,婢女便迎上来行礼:老爷。唔。严世蕃有点不适应这种称呼,尴尬地抬手示意,你好。婢女则是一愣,心想老爷竟理会她了,眼中的疑惑转瞬即逝,再次行礼道:老爷,夫人在亭内养神。夫人那就是自己的正室吧本着夫妻友好的原则,严世蕃当即就想进去瞧瞧:那我陪夫人聊聊。婢女又是一愣,这是怎么了昨个儿还听说老爷带了五六个娼妓回来,怎么今早醒来突然想起与夫人闲聊了别说是聊,自家这老爷夫人怕是见面都难得。在她愣神间,严世蕃却悟错了意思:夫人不便么那我不打扰了。说完也不给婢女解释的机会,他朝着小池的另一边踱去,心想反正是自己的正妻,在床上端详也是一样的。见他离去,婢女也没有出声阻止,毕竟这样才是常态,她琢磨着兴许是晨风把老爷吹了个不清醒。远去的严世蕃哪里晓得自己简单的两句话竟引得婢女一阵猜想,他愉快地踱步舒身,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双冷眸正注视着自己。这冷到发出凉意的双眸来自亭内,来自他的正室妻子——于淑君。按说夫妻乃是人伦之始,显学三纲中的一纲,做妻子的不应该用如此眼神瞧自己的丈夫,但要究其渊源,于淑君其实每天都会在心中念叨。她是浙江杭州府钱塘县籍人,乃是大明忠肃公于少保于谦的后人。有这样一位功绩昭昭的祖先,使得她自小就无比崇敬救国救民的英雄,所谓少女怀春,于淑君对丈夫的要求当然也就向着英雄靠拢,但世事往往与愿违。于氏一族处在大明东南,那里的巡抚总督、藩臬各司尽是严党之人,为了攀炎附势,自幼被叹为天仙的于淑君在碧玉之年就被族人嫁进了严府。虽然年纪尚小,但严氏父子的所为无人不知,东南各省府的官吏腐败于淑君可谓历历在目,京师朝廷中的争权夺势更是不绝于耳。本来满心嫁英雄,却一朝落入国贼府,于淑君不可谓不是从天上掉入地窟。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从心底瞧不起所嫁的严府,尽管成婚已四年有余,可自从踏进严府的门,她就没给严世蕃好脸色看过。包括洞房花烛夜,于淑君也是强忍着剧痛摆出一副死猪样,尽管貌比西施,但不缺女人的严世蕃很快对她没了兴趣,虽然碍于她的家世没有写休书,但四年来夫妻间基本没再同房共寝过。此后于淑君便冷眼看着一个个不知什么出身的女子嫁入严府,每晚听着那些永不重复的贱妓瘦马在府内叫唤,除了更加疏远,心里也愈发鄙夷。夫君的身影拐入小径,于淑君的思绪也凝了回来,她扭头望向婢女:天快亮了,去把老爷房里的妓女撵走。虽然不在乎,但她不想自己所居的地方白天也能听到风尘女子的媚笑。是夫人。婢女行礼后就照吩咐去了,于淑君便又坐下来望着庭内风景出神,虽然每天都在煎熬,但这里的江南景象总能慰藉她的心扉。可没清净多久,月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人火急火燎地奔进院中。夫人!夫人!是严年,夫君严世蕃的近仆,脸上的表情像是天着火了。何事于淑君的嫌色毫不掩饰。老爷醒了吗下人有急事禀报!严年的脚来回踱着,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于淑君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心中不免好奇:究竟什么事俺答!俺答求贡不成,率大军到昌平了!昌平!距京师只有六十里!于淑君心中一惊,这会儿也顾不得嫌弃:老爷往院东边去了。严年这时全然忘了主仆间的礼数,有了方向后撒开腿就跑,看样子军情已是十万火急。待他也消失在小径中后,于淑君这才回过神来,心中竟是又急又喜。急的是沿途百姓肯定要遭兵灾,俺答大军烧杀抢掠,免不了生灵涂炭,而京师也已百年无警,兵备早就荒废,加上以她夫君和君舅为首的严党为了贪饷,京师的兵籍多是虚报,能够守城的禁军恐怕不过两三万。喜的则是边地卫所大多都是严党的人,比如仇鸾之辈,俺答能如此轻易地威胁到京师,严党这些人自然脱不了干系。如果能度过这次危机,那么皇上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严氏父子,说不定还会就此让他们倒台!虽然自身就是严家的人,但于淑君对严家的憎恶不比外面那些清流士大夫少。只要严氏这个毒瘤能被铲除,她甚至不介意自己事后清算被发配教坊司。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京城能够抵住俺答进攻的前提下,否则将是玉石俱焚。可这谈何容易,一百年前有个于少保,他力挽狂澜保住了大明的江山。而一百年后的今日,在严党的荼毒下,大明朝廷哪里还有这种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忠臣和能臣不会再有于谦这样的盖世英才了……于淑君如此想着,心渐渐灰了下去,心中的急大过了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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